從亞洲熱帶地區的繁花盛放,到北歐斯堪地那維亞的極簡主義,世界各地的文化在平安夜(12月24日)透過運用冬季花卉和植物,將自然界最本能的美感帶入家庭與神聖空間,體現了氣候、歷史交換與人類將色彩注入寒冷季節的共同願望。對於全球的花藝師而言,這一天是專業知識與文化傳譯的關鍵時刻,他們的植物學選擇不僅是裝飾,更是民族與宗教習俗的具體化體現。
顛覆傳統:熱帶慶典的茉莉芬芳
在菲律賓等熱帶地區,平安夜(Noche Buena)的慶祝方式與北方國家截然不同。在馬尼拉的基亞波市場,濕熱的空氣中充滿了期待,花藝師如瑪麗亞·桑托斯忙於將數以千計的細小茉莉花(Sampaguita)精心編織成花環和花索。這些芳香的白色花朵象徵純潔,被用於裝飾全市的門廊,與以竹子和貝殼製成的巨型星形燈籠(parols)並置。這種對豐富白色花卉的運用,反映了熱帶氣候下的聖誕文化對當季最佳花材的依賴。
與此同時,在瑞典斯德哥爾摩,花藝師英格麗·安德森則在燭光下利用杜松枝、紅莓冬青和脆弱的白色聖誕玫瑰(Helleborus niger)創作「julbuketter」(聖誕花束)。這種對深綠色與鮮紅色調的節制使用,烘托出北歐冬季的靜謐與崇敬氛圍,成為一種與南半球豐盛截然不同的植物美學。
從阿茲特克藥物到全球節日偶像:聖誕紅的旅程
聖誕紅(Poinsettia)是當代西方聖誕節最知名的植物象徵,但其旅程始於墨西哥南部的阿茲特克儀式。他們稱其為「cuetlaxochitl」,使用其深紅色汁液製作染料和退燒藥。經過西班牙殖民者的轉化,因其星狀葉片被認為呼應了伯利恆之星,聖誕紅逐漸融入基督教聖誕遊行。
1828年,美國第一任駐墨西哥大使喬爾·羅伯茨·波因塞特將其插枝帶回美國,數十年後,加州埃克家族開發出商業化的栽培技術。如今,聖誕紅已是全球聖誕花藝的行業標準,僅在美國,每年銷售量就達數千萬株,銷售高峰集中在平安夜前的兩週。但在墨西哥瓦哈卡州等地,這種花仍保留「flor de nochebuena」(平安夜之花)之名,用於裝飾子夜彌撒的教堂祭壇。
斯堪地那維亞的極簡主義與將臨期花藝
斯堪地那維亞的平安夜花藝實踐「少即是多」的哲學,作品呈現出強烈的建築感和對森林簡樸之美的呼應。在丹麥,聖誕花環(Advent wreath)是核心,通常由雲杉或樅樹底座、四根紅蠟燭和簇簇冬青莓組成,用於將臨期每週的點燃儀式。
正如哥本哈根花藝師亨里克·約翰森所解釋:「我們不試圖對抗冬天;我們將它帶進室內並使之美麗。」北歐佈置通常採用在地採集的材料:佈滿地衣的樹枝、玫瑰果、以及成為焦點的白色聖誕玫瑰,其淡雅花朵在深色常青樹枝的襯托下尤為突出。瑞典傳統則更注重實用性,花藝師準備越橘枝和乾燥繡球花,確保桌花足以持續聖誕十二日。
南半球盛夏的反傳統:澳洲在地花卉的崛起
對於南半球的澳洲,12月24日正值仲夏,這對傳統歐洲花藝構成挑戰。墨爾本花藝師陳格蕾絲指出,「在攝氏三十五度的高溫下,傳統常青花環無法存活。」澳洲的花藝師發展出獨特的傳統,擁抱本土植物群,包括在節日期間葉片變紅的澳洲聖誕樹(Ceratopetalum gummiferum)、瓶刷花、袋鼠爪(Kangaroo Paw)和戰神花(Waratah)。這些設計將貝殼和乾草等夏季元素融入,訴說著桉樹森林而非松樹的聖誕故事。
東正教與拉丁美洲的植物語言
東正教國家在公曆1月6日的平安夜慶祝活動中,融入了不同的植物密碼。俄羅斯與烏克蘭的傳統將小麥稈納入中心裝飾,稱為「didukh」(祖父精神),象徵馬槽的卑微起源和對豐收的祈求。在希臘,花藝師則使用裝滿新鮮羅勒(vasilikas)的籃子,這種芳香草本植物被認為可以驅邪。
與北歐的節制形成對比,拉丁美洲的平安夜花藝展現出豐盛的極繁主義。在墨西哥和危地馬拉,耶穌誕生場景(nacimientos)被紅玫瑰、白百合和萬壽菊(Cempasúchil)環繞,營造出花朵森林,象徵歡樂的呼喊。哥倫比亞花藝師則利用該國豐富的玫瑰和本土花卉,例如安第斯高原的黃色frailejón,豐富了節日色彩。
結論:超越習俗的普遍連結
從赤道的茉莉芳香到斯堪地那維亞的冰冷杜松,平安夜花藝師的植物學選擇體現了人類將自然界的美感轉化為文化意義的普遍本能。無論是精心培育的聖誕紅,還是採集自當地的本土花卉,這些作品在短短的一夜間,將寒冷與黑暗隔絕在外,以色彩重塑空間,提醒人們即使在冬季最深處,生命與美麗的循環仍然持續。這場全球花卉的盛會,跨越邊界與傳統,成功地將野性世界轉化為人類對希望、連結與更新的無盡需求。